这像是灾难电影《极度恐慌》(Outbreak)的现实版,世界上最凶猛的疾病之一,致死率高达90%的埃博拉病毒在西非地区卷土重来。超过1000人因此丧生,被感染者的数字至少有2000人。来自世界卫生组织(WHO)的警告称:报道的病例数和死亡人数大大低估了实际疫情规模……
最令人胆寒的是,人一旦感染这种病毒,没有疫苗注射,也没有其他明显有效的治疗方法。当这种恶性传染病再一次在非洲蔓延,引发谣言和恐慌,全球各国的医疗工作者正与时间赛跑。为何这种上世纪70年代就被发现的病毒至今仍未找到疫苗?在与恶性病毒的短兵相接中,人类怎样才能避免灾难科幻片中的“极度恐慌”成为现实?
疫苗为何仍未面世
当地时间8月15日,总部位于日内瓦的WHO发布声明称,此前民间流传某些产品与实践可预防或治愈埃博拉病毒是谣言,经过完全检测及批准的埃博拉疫苗可能不会在2015年前出现。
对某些声称可预防或治愈埃博拉病毒的产品或方法,WHO予以完全否定,并称其为“盲目疗法”。例如,“摄入大量盐水可预防埃博拉病毒”的谣言已至少导致2名尼日利亚人死亡。
WHO强调,尽管一些有前景的产品正处于研发中,但数十年来的科研工作并未发现任何有疗效或具防护性作用的药剂对人体安全有效。声明称,当前为尽可能挽救埃博拉病患的生命,WHO已认可使用试验性药物治疗。各方正在加速试验性药物生产,但该类药物供应仍然十分有限,而公众也须认识到试验性药物未经人体试验,也未经监管机构批准。
自1976年在非洲的埃博拉河地区发现这种致命病毒的存在,已过去近40年时间,为何经过数十年努力科学家仍未获得能对抗它的疫苗?
在研制病毒疫苗时,传统的做法是采用灭活病毒或者减毒毒株制成,但是对于埃博拉这种烈性病毒,传统的疫苗制法存在显著缺陷。
灭活疫苗是先对病毒或细菌培养,然后用加热或化学剂(通常是福尔马林)将其灭活。要想生产这种疫苗,前提是要得到大量的病毒。由于埃博拉病毒极高的风险,用这种方法制备疫苗的风险同样不言而喻,一旦病毒泄漏便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目前的实验室研究结果也表明,灭活方法制成的埃博拉疫苗保护效果还不够确切。
同样,减毒疫苗的做法也存在突变恢复毒力的风险,在小鼠和豚鼠中进行埃博拉疫苗试验时就发现过这样的情况,这都使它的安全性无法得到保障。
为了避免这些风险,科学家们开始探索新型疫苗的研发方式。其中病毒载体疫苗是一种前景不错的研发方案。这类疫苗选取一些的其他类型的病毒作为载体,并将其改装重组制成疫苗。如一种名为水泡性口膜炎(VSV)的病毒。研究者对VSV病毒进行了“重组”,将其原有的糖蛋白用埃博拉病毒表面的糖蛋白替换。这样一来,改造之后的疫苗既能让机体产生针对埃博拉病毒的抗体,同时又没有致病性。
但现在这些研究还处于临床前阶段。新型疫苗的“骨架”都来自病毒,虽然经过改造,但仍存在故态复萌的风险,因此监管机构对这类疫苗的应用还比较谨慎。
长期从事埃博拉疫苗的研究的德克萨斯大学微生物与免疫学系的病毒学家托马斯·盖斯伯特指出,监管部门对临床试验的审核过程总是格外漫长。根据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的
新药研发既定流程,新药上市前需要经过总共三期临床试验阶段,前后需要经过至少约6年,数百名患者的参与。
贫穷国家里穷人生的病
事实上,早在1980年代,研究者就已经开始了埃博拉疫苗的试验,但至今仍没有疫苗获得批准上市。这其中最大的障碍不只有技术限制,还有一道巨额研究经费的门槛。
埃博拉病毒被定义为最高等级的四级生物安全病毒。而根据相关规则,只有最高安全等级的P4生物实验室才有资格对疑似埃博拉病毒感染的组织材料进行检测操作与深入研究。此类实验室造价也是最贵的,因此数量很少。
目前即使是在全球范围内,生物安全4级实验室也只有56个,其中还包括一些正在建设中的。其中位于非洲大陆的只有两个。我国唯一的一个P4实验室,位于中科院武汉病毒所。据媒体报道称,目前仍然在积极建造中,尚未竣工。
网上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是:“距埃博拉治疗方法面世还有五十来个白人受害者的距离。”这句话听上去十分残酷,但它的确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事实确实如此。
WHO助理总干事玛丽-保尔·肯尼表示:埃博拉是在贫穷国家里穷人生的病,而且相关人数非常少。在欧洲,会针对像基因病这种罕见疾病开发疗法,尽管得这种病的人很少。因为患者或者社会保障体系会买单。但在那些非洲国家,人们没钱,所以无法对企业产生刺激作用。特别是因为开发药物耗资巨大,需要斥资数亿欧元。
盖斯伯特也持类似观点:“主要原因是缺钱”。相对其他常见传染性疾病,埃博拉疫苗的市场很小。不足以刺激大型药企启动疫苗的研发,因此主要还得靠政府资助。然而,人体试验又相当昂贵,需要投入很多钱才行。
试验性药物成救命稻草?
除了疫苗,世界各国的科研人员正在寻求埃博拉病毒的有效的治疗方式。其中备受关注的是由美国马普生物制药公司生产的Zmapp,这一治疗方式不仅在对猴子的测试中取得了好的效果,被认为也对治疗受感染的美国医生肯特·布兰特起到了重要作用。
在利比里亚感染埃博拉病毒的布兰特利是在患病9天后才用上Zmapp,当时,他病情已恶化,出现呼吸困难等症状,认定自己肯定“扛不过去”,已向妻子做了最后的道别。但用药一个小时后,布兰特利的病情明显好转,呼吸变得顺畅,身上皮疹渐渐消退,一名医生用“奇迹”形容这一变化。
如今他不仅可以独立行走,还能谈论自己的染病经历。布兰特利的同事使用了两个剂量的ZMapp,症状也显著改善。但这种新药没能挽救同样染病的75岁的西班牙天主教神父米格尔·帕哈雷斯的生命。
在此之前,这种新药只在猴子身上做过试验。4只感染了埃博拉病毒的猴子在24小时内注射了Zmapp后得以生还;另外4只染病猴子在48小时内注射了Zmapp,其中两只生还;还有一只作为参照的猴子染病后没有注射Zmapp,结果5天后死亡。
这种药物的原理并不复杂,研究人员从埃博拉病毒中幸存的小鼠体内提取抗体,然后将小鼠抗体进行基因改造后使之成为更适合人类的抗体。
马普公司称:ZMapp在今年1月就进入了治疗埃博拉的候选药物名单,但还在准备进一步扩大动物试验阶段,还从未在人体身上进行过临床试验。
尽管ZMapp的“空降”让人们看到一线希望,但它的库存极少,目前已经全部运抵利比里亚;同时由于缺乏临床试验,其可靠性还有待进一步证明;而且短期内产量难以满足需求。因为生产ZMapp需要让烟草感染经过改造后的抗体,然后让烟草生长大约一周后,才能生产出足够的原料。接下来还要对原料进行纯化,整个过程极为缓慢。雷诺烟草公司发言人称,即使少量生产也需要2个月时间。
除了剂量不足以应对目前的需求,这类试验性药物面临的更大问题是其潜在风险带来的医学伦理担忧。
就是否冒险大规模使用尚未进入临床试验的药物应对当前严重的埃博拉疫情,医学界内部存在不同意见。
对此,利比里亚信息部长布朗表示,他们清楚ZMapp可能带来风险,但如果不这么做,死去的人会更多。
经过审慎的讨论后,WHO医疗伦理委员会12日表示,为抗击西非国家最严重的埃博拉疫情,向埃博拉患者提供试验性药物是符合伦理的。WHO称,使用这种药物时,病人必须“知情并同意,有选择自由、保密、尊重个人意愿、有尊严,并且有社区的参与”。
明年稍早或可广泛应用
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NIH)8月1日宣布,将在9月启动埃博拉疫苗的临床试验。
NIH过敏及感染性疾病研究所所长安东尼·福奇表示,正在推动FDA经由快速通道启动疫苗的I期临床试验。预计2015年1月可以拿到I期试验的结果,之后在开展II期临床试验时,疫区的卫生工作者或许就能用上新研发的疫苗了。
8月9日,WHO称,为阻止埃博拉这一致命病毒的传播,针对埃博拉病毒疫苗的临床试验将加速进行,预计至明年稍早就可广泛应用。
“这一时间表是可行的。”WHO助理总干事肯尼表示。她介绍,目前WHO正与相当数量的研发商接触,以确定是否可以帮助加速整个研发过程。
WHO疫苗与免疫负责人让-马利·欧科瓦·贝里透露,英国葛兰素史克药厂将于下月开展疫苗的临床试验,并对疫苗上市充满信心。
贝里说:“我们以9月作为展开临床试验的目标时间,首先在美国试验,当然也会在非洲试验,因为病例出现在非洲。考虑到这是一件紧急事件,我们会以紧急程序处理,所以到2015年预计我们就能有疫苗了。”
为争取时间,疫苗的测试可能不会像其他疫苗或药物那样非常严格地进行。肯尼介绍说,只要针对一小部分人的测试结果被证明是有效、安全的,而且在灵长类动物身上的试验数据纪录也良好,那么,疫苗就会被允许上市。
不过,肯尼同时强调,疫苗测试仍需要在严格控制的环境下进行,以确保研究者可以发现可能的不良反应,避免不安全药物的广泛应用,“如果我们盲目前进,到最后我们可能无法知道疫苗是否有效。”(特约撰稿 谢来)